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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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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郊,一處水塘旁,三五婦女正排隊等著洗衣服、洗菜。站在最後面的是一個年齡十七八歲,長得眉清目秀的少女。

只見少女站在那,羅裙飄逸,著一身淺綠衣裙在這個剛入秋的清晨,看起來格外的舒適、養眼,顧盼之間,一雙靈活的大眼水靈靈的,乍一看,倒不像是這小村裏土生土長的人家,沒有那種束手束腳的小家子氣和憨厚氣,反倒落落大方。

“聽說沒?明日辰時左右,大將軍要入城面聖呢。”塘邊一個少婦興奮地道,而後露出一個陷入回憶的表情道∶“想當年,我還待字閨中的時候,有幸見得那少年將軍,遠遠看去,他那刀削般的面容帶著一股少年老成的沈穩,讓人移不開眼。

相貌比之寧王也不差,甚至比寧王更能給人一種安全感,只是淩厲的眼神看向你的時候,會讓你忍不住兩股顫顫,卻又幻想被他那樣英勇的人保護……”

“二妞她娘,快收起你的口水吧。”一旁年紀較長的婦女看不下去地道∶“別瞎想了,你家那口子知道了,又要動手了。”

被稱作二妞娘的女子收回憧憬的表情,訕訕地看了那婦女一眼,嘆息一聲,“當年年少無知,仗著識文斷字,只覺得寧做貧家妻,不做貴人妾,如今想來,當初真是幼稚得很。貧賤夫妻百事哀……”

那個年長的女子沒再接話,等二妞娘洗完衣服走後,呸了一聲,“還妄想做貴人妾,也不看看你那副尊容。”說完,回頭看著站在隊伍裏的少女,露齒一笑,“锳子啊,你說你馬上就十八了,是不是該考慮考慮下了?上次我跟你說的我娘家大佷子那事,考慮得怎樣了?”

被稱作锳子的少女全名羅锳,是三年前搬到村裏在這裏落戶的,據說,是個孤女。

“三娘,還是算了吧,我從小夠人說命硬,可不能害了你家佷子。”羅锳帶著淡笑,無奈地道。

三娘一楞後,點頭,不再說什麽。

等人都走了後,水塘邊就剩下羅锳一人,她蹲下,將籮筐裏的衣服拿出來清洗,一邊洗一邊小聲嘀咕道∶“想讓老娘嫁給你那跛腳佷子,也不怕半夜醒來良心不安?”

羅锳剛搬來的時候,孤女支撐一個門庭,難度想也能想得到。她不但是孤女,長得也有模有樣,所以村裏的人都打起她的主意來。誰知看起纖纖弱質的羅锳著實潑辣得很,被煩得不勝其煩後,放話出來,誰敢讓她不快活,她就讓誰全家不快活,反正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。

此話一出,不但沒人敢惹她了,連上門求親的也都不敢來了。這麽潑辣的媳婦,誰敢要?於是,十五歲就來這裏的羅锳,快十八歲了也無人問津。日久相處下來,鄰居三娘見她倒也不像傳聞中那麽的不堪入目,才想起自己娘家佷子來。

衣服洗完後回到家,羅锳坐到桌前開始研墨,她靠寫話本子維持生計。從一開始倒貼筆墨紙硯錢到後來略有盈餘,再到現在的小有名氣,羅锳覺得這條路是越走越難。主要是那些看話本子的,興趣也是越來越奇怪了,書鋪子的老板不只一次跟她抱怨,讓她多想點有創意的話本子,別自己將自己圈起來,思維走不出去。

寫了一點後,覺得心思難以平覆下來,怕浪費紙張,羅锳不敢貿然下筆,於是起身,收拾了下後鎖上門出去了。三娘她們不是說那個什麽將軍要回京嗎,那她去看看熱鬧好了,說不定會有什麽好的靈感。

當天,為了迎接顧雲將軍凱旋而歸,班師回朝,東大門一直是關閉著的,周圍也聚集了不少群眾。正德大街周圍的茶樓、店鋪屋檐下都站滿了人。更有那些民間藝人們在門口各種表演,一來是為了慶賀大將軍回城,二來嘛,也順便在眾人面前混個眼熟,在逢年過節的喜慶日子裏能想起他們。

羅锳為了能一睹顧將軍的風采,想知道是不是像二妞她娘說的那樣器宇不凡、英勇過人。昨晚羅锳拿了兩張餅跟一群小乞丐、老乞丐搭夥擠在一個屋檐下待了一宿,一大早後跟在一群踩高蹺、耍雜技的人後面,又擠到了最前面。

那個踩高蹺的班主見羅锳跟在後面,以為是找來的臨時湊數的,也沒多想,到了城門口的時候立刻塞了一副高蹺給她,然後又讓一旁的熟人教教她。他們為了能在這裏歡迎顧將軍,可是花了不少銀子的,結果有人吃壞了肚子,人數不夠,就不能顯示出他們的優點來,於是只好找人臨時湊數。

羅锳楞了下後,就從善如流地跟在那人身後去學如何在短時間內踩上高蹺了。也許是她很聰慧,也許是天賦異稟,反正在那群東倒西歪的人裏,羅锳是最快站上去,並且很快就行走得如履平地了。為此,來視察的班主決定多給羅锳五文錢,又說如果她能讓顧將軍看到他們高蹺隊伍的話,額外再給一百文。

羅锳大喜,她本來就是來看熱鬧的,誰知誤打誤撞還能掙錢,當下點頭。

穿上水袖長袍,戴上誇張的頭花,羅锳仗著“身高”的優勢,大殺四方,順利地擠到了最有利的地理位置,除了東城門往前不到一百米的空地,那裏早就被禁衛軍攔起來了,等下寧王要代表當今皇帝在此歡迎顧將軍的凱旋。

眼看就要到辰時了,眾人已經等得十分焦急了。就聽東門外傳來一陣“當、咚鏘、咚鏘”的鑼鼓聲,緊接著,厚重的城門在好幾個士兵的合力之下才緩緩移動。眾人知道,這是顧將軍要進城了。為了顧將軍進城,今早東城門都未開啟,就是為了等著這一刻。

周圍的百姓們開始爭前恐後地往前面擠,被禁軍喝斥著。一時間,現場有點亂糟糟的。羅锳見狀,趕緊離開人群站在周邊。這麽個擠法,萬一被誰碰倒了,她可就爬不起來了。銅錢固然重要,但也要有小命花不是?

就在眾人擁擠的時候,城門緩緩打開,就見城門外,上百輕騎整裝待發,各個神采奕奕。在東升初陽的照射下,不管是人還是戰馬,都悄無聲音,他們容光煥發,一個個穿著盔甲,一手握韁繩,一手提著武器,猶如一幅畫卷,一幅讓人看了就熱血沸騰的畫卷。

看著那當頭一人一騎,羅锳的腦海裏不由得冒出“死是征人死,功是將軍功”來。羅锳知道自己這麽想不好,她搖搖頭,再看,那將軍已經帶領身後的百騎儼然有序地進城了。

百人百騎,除了馬蹄噠噠外,居然再無其他的聲響,連帶著周圍的百姓也無人敢再說什麽。那一張張嚴肅的面孔,那一副副冒著寒光的鎧甲,那一把把泛著冷氣的兵器……

顧雲走在最前面,左手握著韁繩,右手提著他的成名兵器金蛇槍,那槍頭朝下,在陽光下折射出點點寒光,經過之處,人人退避。

顧雲看著將道路圍得嚴嚴實實的百姓,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雜耍藝人,只覺得很是嘲諷,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嘲笑。這些人現在擠得人山人海地在這裏看熱鬧,一個個表情豐富的,都能跟那戲臺上的戲子媲美了。可他猶記得那年征兵的時候,可不見這般熱情。家家鎖門,人人自危,就怕點了他們。

此刻,他戰勝而歸,一個個又來假模假樣地獻慇勤。當然,他不否認當中真有一些人是為了他們打勝戰而歡呼,但有誰為了他們能活著回來而感到慶幸呢?

羅锳遠遠地看著,眼神極好的她看見那將軍嘴角的那一抹不屑了,想再看長相的時候,被他的頭盔遮擋住了部分,看不真切。

眼見那將軍都要走出自己的視線了,羅锳想起班主答應她的那一百文銅錢,咬咬牙,豁出去了。喊完就跑,反正也沒人認識她,她現在這副鬼樣子,她自己都快不認識了。

“顧將軍,我喜歡你!”喊了好幾遍後,為了吸引註意,羅锳開始拚命地踩著高蹺甩著水袖,乍一看雖然沒有規律,但那水袖纏著那不盈一握的腰肢,倒也有點看頭。

安靜的人群中忽然有女子大膽表白,眾人都回頭看去,見是一個雜技藝人,嘲笑她無恥的同時又開始紛紛效仿。

“顧將軍,奴家也仰慕你許久了。”人群裏有又女子喊著,只是那聲音比剛才的要柔情了百倍。

羅锳一聽,不行,居然有搶生意的。你柔情是吧?老娘嗓門大。

羅锳跟那不知道在哪的柔情女子杠上了,“顧將軍,我是真的喜歡你,快看我,這裏,在這裏。”見那將軍果真看了過來,羅锳趕緊轉過身去,後背露出“行舞”兩個字來,是那高蹺隊的名字。

顧雲一臉黑線,這就是京城的姑娘?這剽悍的性子跟邊塞有得一拚啊。不過,誰能告訴他那邊那個跟跳梁小醜一樣的女子是誰?他根本不認識好嗎。她這麽喊不覺得丟臉嗎?他聽了都覺得臉上臊得慌。尤其是對方嘴裏喊的顧將軍正是他自己,讓他更是又臊又氣。

“顧將軍,奴家自小就聽您的英雄事跡,我在這裏啊,顧將軍……啊呀!”然後沒聲了。

周圍傳來眾人的哄堂大笑聲,徹底將剛才那肅穆的氣氛破壞殆盡。

羅锳插腰大笑。沒了競爭對手,羅锳又喊了幾聲,見顧雲看過來的眼神充滿著警告後,羅锳識相地閉嘴了。反正那班主說只要讓顧雲看過來就行,這會那顧將軍都看過來好幾眼了,她這也算是順利地引起了顧將軍的註意了吧?

一旁的班主對羅锳豎起大拇指。收到表揚的羅锳見狀,立刻不喊了,走到一旁卸下高蹺找班主要錢去了。主角都走遠了,唱大戲給誰看?白白便宜了那群看熱鬧的。

再說那邊,寧王沐風雲淡風輕地站在那看著顧雲一路走來。也許是剛才在城門口那一出鬧劇鬧的,沿途有更多的姑娘大著膽子跟顧雲表白。有大膽的將那帶著香氣的手絹和荷包對著行走的隊伍就投擲了過去,頗有魏晉時期“擲果盈車”的盛況,不過這邊丟的是手絹和荷包就是了。沐風就這麽看著,笑得不懷好意。

顧雲來到沐風面前後,下馬。沐風宣讀了聖旨,招顧雲進宮面聖。

顧雲跪下接旨,一旁自然有人將他的馬牽走,還有剩下的將士也要妥善安排的。顧雲則帶著左右副手,跟在沐風後面進宮了。

臨上馬車之前,顧雲下意識地回頭,人群裏,剛才嚷嚷著喜歡他的人早就不見了蹤跡。哼,又是一個嘩眾取寵的騙子。

羅锳領取了一百多個銅錢後,心情很是愉悅,決定去老熟人那買點筆墨紙硯來,這一百大子,也能頂幾天用了。

她到了店鋪,就發現夥計不在,祝掌櫃一個人在那忙得焦頭爛額。他看到羅锳,立刻招手,“快、快,幫我招呼下。”

羅锳也沒多問,熟稔地走到一旁為那些挑選故墨紙硯的貴客們介紹,並且還說下自己使用後的心得,結果不少人都買了她推薦的幾款筆墨還有紙張。

等空下來後,祝掌櫃揉了揉腰,酸疼得很,“小二家中有事,這幾天在店裏幫我一下如何?”

見羅锳不做聲,祝掌櫃又道∶“都是熟人,我絕對虧不了你。這樣,這幾天你就歇在店裏,走的時候我再送你一些紙如何?”

羅锳斜睨著祝掌櫃,“既然都是熟人,那就再送我幾張彩箋。”

祝掌櫃的眉頭皺了下,見羅锳笑著看他,咬咬牙點頭,“行,但是你手上的話本子得盡快,就剩下兩本了。”

“明白,回去我就加快速度。”羅锳答應得很幹脆。

兩天後,羅锳一身夥計打扮,一邊用雞毛撣子掃著不存在的灰塵,一邊想著自己等下要幹嘛。下午小二哥就回來了,她也要回去了,等下還得買點柴米油鹽什麽的。忽然,眼角餘光看到門口進來一位客人,羅锳臉上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,“客官您買點啥?”

“有東郭先生的話本子嗎?”那男子開口問著,聲音低沈,略帶著點沙沙的啞,像是很久沒喝水似的。

羅锳一楞,她知道自己的話本子深得不少小姐、閨秀的青睞,沒想到居然還有男性讀者。羅锳臉上笑出了一朵花來,“有,當然有,還有兩本,一本是普通的,還有一本上面有東郭先生的親筆簽名哦。”

那男子皺眉,似乎在考慮,須臾後問∶“有簽名的那本多少?”

“六兩。”

男子蹙眉,大概是覺得一本話本子居然賣出這麽高的價格,實在有點不合情理。

羅锳見他面露猶豫,立刻道∶“客官您也知道,東郭先生的話本子,那可都是他親手寫的,絕不找人謄抄。”見那男子的眉頭松了幾分,羅锳又道∶“再給您透露個消息,據說東郭先生下一本話本子會配上唯美的插畫,出來後一定給您留一份。”

那男子點了點頭,從懷裏掏出銀子丟給她,“給我拿那本帶簽名的。”

來人正是大將軍顧雲,這幾天就顧著應付同僚了,今天出門的時候,妹妹讓他幫她買一本東郭先生的話本子回去。他忙完了差事回去的途中才想起來,於是又折回來,恰好看到這裏有個書鋪子就進來了,一問,還真有,居然還有那個什麽東郭先生的簽名版本。

“你要是敢唬弄我,別怪我不客氣。”顧雲口氣不善地道。

羅锳陪笑,“不會,絕對不會。”說著走到裏面,拿出那話本子,刷刷刷地簽下大名,然後對著那地方吹著,讓墨跡快點幹。

“客官,您先看著,掌櫃的不在,我得找找。”裏面傳來羅锳的喊聲。

顧雲聽聞,真的四下看了起來。這是個不大不小的筆墨鋪子,墻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畫,有風景畫、有鬧市圖,還有那一團團、一簇簇的花開富貴牡丹。

顧雲的眼神停在最角落的一幅山水畫上。不,在別人眼裏是山水畫,在顧雲的眼裏,那明明是一張濃縮的山地地形圖。根據那圖上畫的形狀來看,還真的有點像是他們邊城後山的獅子嶺。

顧雲眼楮一縮,這人好厲害的功法,居然將那一條條的羊腸小道也畫得很是清晰,不但清晰,也很準確。獅子嶺他去過,所以看到這幅圖,他才頓住。

“好了、好了,終於找到了。”羅锳拿著墨跡已經幹了的話本子走出來,用精巧的書封包好後遞給顧雲,“您要的話本子。”

顧雲沒接,指著剛才看中的那幅圖問∶“這幅畫多少?”

羅锳看過去,見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畫,看起來群山峻嶺、險象環生的。她疑惑地看了顧雲一眼,這幅畫從她認識祝掌櫃的開始就一直掛在這裏了,一直無人問津,喜歡山水畫的覺得這幅太荒涼了,喜歡邊塞風情的又覺得這幅太剛硬了,反正就是問的很多,買的沒有。

“客官您說這一幅可是我們店的鎮店之寶,小的來這快三年了,好多人問,掌櫃的都舍不得賣。”羅锳瞎說著。這人看起來整體感覺有點熟悉,大概是之前來過的客人,最重要的是這人看起來就是有錢人,要她對有錢人不痛下殺手不太可能。再說,這幅畫掛在這裏都長灰了,賣出去皆大歡喜,賣不出去也不損失,反正都三年賣不出去了。

顧雲皺眉看著這個一臉傻笑的小夥計,從他進來的時候,他就知道這是個女的,他只是來買東西的,也不管賣東西的人的性別。只是後來,覺得這說話的聲音甚是耳熟,似乎在哪聽過,可他回來除了應酬就沒接觸外人了,更別說是個女的。顧雲蹙眉苦思,想半天楞是沒想起來。

“客官這幅畫您看他的畫工,幾筆之間就勾勒出山的形態了,還有你看這險峻畫得讓人看著就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。再說這整體的細節之處也安排得很到位,別看就這麽一張紙的地方,卻畫出了連綿不絕的意境……”羅锳劈裏啪啦一頓誇。

顧雲斜睨了她一眼,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,顧雲看著她面部表情十分豐富地誇著那幅畫,他很明顯地看到她說話的時候,她那唾沫星子飛得到處都是。

顧雲臉一黑,往後退了幾步,不耐煩地道∶“多少銀子?”

羅锳想了想,伸出一只手。

“五十兩?倒也不貴,我買了。”顧雲說著就要掏銀票。

羅锳笑著搖頭,“客官,是五百兩。”

顧雲嘴角一抽,看著這傻笑的店小二,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表情後,臉色黑了下來。

“沒事,很多人都問過,很多人也都沒買,你不買也很正常。”羅锳十分善意地為顧雲找臺階下。

要是沒看到她嘴角一閃而過的嘲諷,顧雲還真的覺著這個乍一看笑得傻傻的小二是為他著想呢。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人鄙視了。

顧雲又看了看那圖,咬咬牙,掏出銀票拍在櫃臺上,“給我裝起來。”

“好咧。”羅锳脆生生地道,利落地將那畫取下來,小心地卷起來,然後拿出錦盒,將畫放進去,恭敬地遞到顧雲面前,“您的畫。”

顧雲接過後,拿起之前的話本子,意味深長地看了羅锳一眼,冷哼一聲,走了。

羅锳拿著那五百兩銀票笑得像是偷了雞的黃鼠狼。信口開河要了五百兩,這“貴客”居然真的給了,是說他傻好呢,還是傻好呢?

等祝掌櫃回來的時候,羅锳將她賣畫的經過跟他提了一提。那祝掌櫃驚呆了,當初他被一落魄書生打扮的人攔住,非要賣給他這幅畫。祝掌櫃無奈,只好買了,但只肯出五兩銀子。那書生猶豫很久,還是點頭賣了,結果今天賣了五百兩。

“锳子,你別寫話本子了,就來我這裏當夥計吧。”祝掌櫃笑著道。

羅锳斜睨著他,須臾後翻個白眼,從那五百兩中拿走一百兩,“寫話本子那是我的夢想,總有一天,本姑娘寫的話本子會被人看上,並且在戲臺上演出來的。這一百兩,我拿走了。”

祝掌櫃搖頭,“天還沒黑,別作夢了。要是想掙錢,我有個法子。”

“只要不是犯法的,說來聽聽。”

“你的話本子配上含蓄點的春宮圖,保證供不應求。”

羅锳雙眼直直地看著祝掌櫃。祝掌櫃被她看得面色尷尬,“現在很多閨秀出嫁的時候都會帶這樣的書,就是為了新婚之夜不出洋相。所以,有解說的春宮圖配上你寫的情節,肯定會很受歡迎。”

“我考慮考慮。”

“考慮什麽?”祝掌櫃打斷她的話,一拍桌子,豪氣雲天地道∶“你寫多少我要多少,一本五兩銀子,筆墨我出,幹不幹?”

“幹了。”羅锳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。說完,她轉身回到後面廂房拿著自己的小更袱出門了。操守這個東西,只有在衣食豐足的情況下才有資格說。

祝掌櫃看著她走出去的身影覺得自己被坑了,但話都說出口了,也收不回來,再加上今天掙的三百九十五兩銀子,值了。他當下喊道∶“加緊了。”

看到羅锳頭也不回地擺手表示知道後,祝掌櫃笑著搖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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